午饭间隙,得空读了林清玄《你心柔软,却有力量》一书自序——《入梦,入魂,入心》。
薄薄几页文字,一如林清玄一贯文风,淡然素雅,看似不经意间,却已触人心弦。林大师回忆起儿时品尝父亲油炸的毛蟹,成年后吃到城市里昂贵的法式甜品马卡龙,以及回味母亲手做的鲜肉汤圆,思绪万千,感慨颇多,因而做序。
我想,食物本身是没有温度的,赋予食物温度的,是食客自身。因着食物带给你的彼时感动,长存心底。这温度,无关乎味道,更多时,也许,只是记忆。漫漫岁月里,最温暖的记忆。
我记忆里的美食,想起来最多的,是面。炸酱面、热干面、臊子面、板面、烩面、捞面、炒面、炝锅面、闷面、卤面……各种面。各种面食,因着制作手法或者原材料的不同,得名不同。
我的家乡,是个面的故乡。家乡人,爱吃面。大街小巷,各种面馆。家家户户,爱吃面,也会做面。我也是个资深爱面者。苏东坡曾说“可使食无肉,不可使居无竹”,乾隆也曾畅言“君不可一日无茶”。人家一个千古文豪,一个史书闻名皇帝老儿,我一平头百姓,虽没有爱竹爱茶的高雅喜好,没有每日非面不吃的习惯,但我也是“七日不可无面”。真的,因为不吃面,会想。
记忆里的面食,最多的,是来自家人的味道。
幼时,父亲是个厨艺高手,羊肉臊子面、羊肉糊汤面、鸡蛋番茄捞面……很多拿手面食,我都爱吃。却最爱吃父亲做的那碗阳春面。阳春面,又称清汤面,汤清味鲜,清淡爽口。是扬州的一大特色。民间习惯称阴历十月为小阳春,上海市井隐语以十为阳春,故称阳春面。上海的开洋阳春拌面,以熬香的葱油和烧透的海米(上海人称“开洋”),与煮熟的面条一起拌食。面条韧糯滑爽,海米软而鲜美,葱油香郁四溢。父亲做的阳春面,是改良了的做法。做法极简单:酱油、醋、盐各适量,葱姜蒜剁碎(爱吃辣的可以加上辣椒碎),放在一个碗里;极细的面条(龙须面最好)下锅煮熟捞出,加上煮面清汤,浇上之前的调料,再加上一个打碎煮好的鸡蛋花。一碗阳春面,就成了。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,清香爽口。幼时的我,不太会用筷子,每每都是父亲帮着拌好面,再让我吃。“面需趁热吃,凉了就不好吃了”,这是父亲总念叨给我的话。那时的我,大抵觉得每每吃着拌好的热面,是再顺其自然不过的事了,父亲拌面给我吃。再大些,我竟有些讨厌父亲给我拌面了,每次吃捞面,父亲一伸筷子过来,我就用手捂碗摇头,要自己拌面吃,还总嘟囔着。如今想来,已是许多年不曾再吃过父亲给拌好的面了。一来是我也大了,再也是离家甚远。即使回家,父亲也很少再做阳春面给我吃了。那碗阳春面,那碗拌好的面,却也成了吃不到的味道。
记忆里,很爱吃的,还有妈妈做的烩面。河南烩面,原就是很出名的。烩面,中国十大面条之一,是一种荤、素、汤、菜、饭兼而有之的河南传统美食,是以优质高筋面粉为原料,辅以高汤及多种配菜,一种类似宽面条的面食。汤好面筋,有羊肉烩面、三鲜烩面、五鲜烩面等。烩面的精华全在于汤,汤用上等嫩羊肉、羊骨(劈开,露出中间的骨髓)一起煮五个小时以上,先用大火猛滚再用小火煲,其中下七八味中药,骨头油都熬出来了,煲出来的汤白白亮亮,犹如牛乳一样,所以又有人叫白汤。下面时,锅内放原汁肉汤,将面拉成薄条入锅,辅料以海带丝、豆腐丝、粉条、香菜、鹌鹑蛋、海参、鱿鱼等,上桌时外带香菜、辣椒油、糖蒜等小碟。妈妈做的烩面,也是家常改良版的。常选用羊骨熬汤,熬成白汤。不熬羊汤也行,直接白水烧开。面是关键,河南有卖烩面胚子的,直接买来一拉一下很是省事。不买烩面胚子,也可以自己活面揉面备用。妈妈会自己做烩面胚子,醒好后拉面,想吃厚面薄面、宽面窄面,全在乎这拉面的一步了。拉面也是需要技巧的,力道要匀,速度要快,要不放进锅里的面可就不好吃了。妈妈不常做饭,也不爱做饭,唯这做烩面,练的一手绝活,因为我和姐姐都爱吃,她也爱吃,就总是做给我们吃。可惜的是,活烩面胚子,拉烩面,我太笨,统统没学会,所以来大连后,因为没有烩面馆,就再没吃过烩面了。妈妈来看我几次,每次都做给我吃,我也每次都吃个见底。对了,烩面的碗,忘记说了,可能是你见过最大的面碗了。在老家时,有人开玩笑,说有人去烩面馆吃烩面,吃完饭了,顺走一个烩面碗。朋友问他要这碗干啥,这人回答说“回家养鱼”。哈哈……虽然是夸张了些,足可见烩面碗有多大,真正的是实惠。因着这烩面的大碗,一碗烩面,就能让你吃得饱饱,温暖你的心你的胃。一碗烩面,也成了我最想念妈妈的理由之一。
记忆里,最爱的,还有姐姐做的鸡蛋番茄捞面。大概是打幼儿园我记事起,有次爸妈不在家,姐姐做饭给我吃,做的就是这鸡蛋番茄捞面。后来上初中,姐姐工作自己搬出去住,去她那儿,也吃过几次鸡蛋番茄捞面。我爱吃这个味,因为姐姐炒鸡蛋番茄时总是放郫县豆瓣酱,面里。酱香浓郁,回味良久。兄弟姐妹,原本是天上飘着的雪花,落到地上,结成冰,化成水,就谁也离不开谁了。一碗面,承载的是姐姐对我的关爱,就像她小学时,上学吃早餐舍不得吃的包子,总留一个带回家给我吃一样。这碗面里,有让我暖心的温度。
这就是带给我记忆最多的面,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几碗面。既没海参鱼肚,也没鲍鱼珍馐,只是最最家常的面食。这面里,有着最寻常百姓家的烟火味道,有着最平易轻松的亲人关怀,所以,才让我思念至今。
这世间的珍贵,有很多种。最珍贵的,往往是不花钱的,也往往是你最容易忽视了的。人们常说,读书,是这世间最廉价的珍贵。我想说,亲人,才是这世间最不可多得的珍贵。你的亲人,就是你的珍贵。趁着年轻,趁着青春,请珍视,珍视身边人,珍视你的亲人。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孝而不待”的悲哀,不要发生。愿清风常在,岁月常青,人人都能获得这尘世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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